●郭启平  马永信

一

　　陈立先生于1902年出生在湖南平江的一个贫民家庭里。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，使他一降临人世，就饱尝凄苦生活。在孩提时期，为了挣钱糊口，他过早失去了求学的机会，去学手艺。他刻过字，也做过小皮匠，但琅琅书声强烈地吸引着他。于是，在小学教师的支持下，得以免去学膳费而复学。小学毕业后，他参加了“七省联考”，并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取了武汉博文中学，享受学杂费、生活费全免的待遇。
　　考入博文中学，是陈立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重要转折。因为在求学期间，爆发了举世闻名的“五四”运动。民主革命先驱提出的“要民主，要科学”的响亮口号，像春雷滚滚震撼了中华大地，陈立也受到了强烈的感染。他深知“民主和科学”不仅是中国的希望，也是中国的出路。于是，他和同学们一起写文章、办壁报、贴标语，积极投身到这场伟大的爱国运动中去。不久，他就因思想进步和才华出众，而被武汉《大汉报》聘为兼职副刊主编。有了报刊，就有了宣传阵地。从此，他积极组织和撰写稿子，面向国人宣传民主和科学的思想，向大家介绍“舶来”的先进科技知识。经过“五四”运动的洗礼，追求民主和科学的理想，也就成了他终生的信条。
　　陈立不仅一辈子追求民主和科学，并以此作为人生的座右铭，而且一贯执着正义和真诚，如他对待1927年发生在上海“4.12”大屠杀期间的一件事，就可见其为人的品德。当时陈立刚好在上海沪江大学求学，那时东路北伐军也从广州北上，打到了上海。使陈立意想不到的是，他小学时期的同学吴溉之突然来沪江大学，儿时的伙伴在异地相逢，当然是喜出望外。之后，吴溉之在上海总工会做工人纠察队的工作时，国民党背信弃义，封闭上海总工会，一手制造了举世震惊的大屠杀事件时，吴溉之为对抗国民党的暴行被逮捕关进了龙华监狱。但因他的党员身份没有暴露，敌人又找不到证据，因而在押未判。一个月后，吴溉之的一个同监工人难友获得释放，陈立才知悉吴的处境。不顾危险，拿了一张沪江大学的学生名片，去找龙华监狱的执法官，终于说服了他，同意将吴取保释放。陈立又找到一位同乡同学，并请一家商铺作保，才将吴溉之保释出来。
　　当年的吴溉之，后来成为我党的一个高级干部，曾在红军时期和八路军中担任过要职。建国后，历任最高人民法院常务副院长兼党组书记和中央监委常委。“文化大革命”动乱期间，他因在“四·一二”事变中被捕一事，受到了造反派的无端陷害，陈立又不顾自己的险恶处境，在牛棚中多次为他挺身作证，终于使他获得了公正的结论。

二

　　人如此，做学问也一样。陈立认定了一个真理，就会百折不挠地去追求。20世纪30年代初，他为了寻求科学救国之路，负笈赴伦敦大学求学，从师于世界着名心理学家斯丕尔曼教授，并获得了心理学博士学位。这一专业选择，使他立志将自己的毕生心血和精力，献给挚爱的心理学科研事业。
　　心理学应用范围十分广阔，但在20世纪初，它却还是一门新兴的学科。陈立深知，我国地大物博，人口众多，因此开展心理学的研究，不仅很有必要，而且不可缺少。所以当他学成回国后，受聘清华大学和中央心理研究所担任工业心理研究员，便在短时间内写出了《工业心理概况》一书。此书是我国最早的一本工业心理学专着，填补了我国心理学研究的空白。
　　这以后，他不辞辛劳，南来北往调查了北京、上海、苏南等地的许多工厂，着重研究了劳动环境对生产效率的影响。他还为此专门设计了纺织工操作测验，希望自己的研究，能对中国的民族工业发挥一定的作用。接着，他又应当时的浙江大学竺可桢校长邀请，来到浙大从事教育心理的教学和研究。后来，他的不少心理测验和因素分析方面的研究成果，不断发表在美国的《发展心理学报》上。正当他在中外心理学界崭露头角之时，“芦沟桥”事变的枪声响起，日寇的铁蹄长驱直入，迫使他跟随着竺可桢校长举家西迁。
　　不过，他随浙江大学西迁期间所遭遇到的一些人和事，也使得他的人生变得更丰富多彩，值得他终身回忆。

三

　　浙江大学西迁和抗日战争胜利复迁杭州，各方面条件虽然很艰苦，但他对心理学的执着研究，却始终没有中断过。尤其是在新中国成立后，他更是感到一个开展心理学研究的黄金时代来到了。因为这时，他接受了中国科学院的点名，奉调赴京在郭沫若同志的直接领导之下，具体负责筹建新中国第一个心理学研究所。从此，他就把心理学的研究和发展，直接同新中国的发展和富强联系在一起。不久，他又奉召重新回杭，继续从事教育心理学研究。
　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，当他在60年代潜心于儿童教育心理学的研究时，却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打击和挑战。这就是在我国教育界引起轩然大波的“葛陈辩论”。原来，在60年代初，陈立根据教育改革的需要，将当时流行于美国的程序教学，向国内作了介绍，并选择部分学校进行试验。同时，他又根据全国心理学会的科研规划，开展了对儿童认识过程发展规律的心理学研究。不料，他为此而发表在《心理学报》上的3篇探索性论文，遭到了文痞姚文元的恶毒攻击。当时，姚文元自诩为“革命人”，所以他就用“革命人”的谐音，化名“葛铭人”，在1965年年底的《光明日报》上抛出一文，向陈立发难，胡说他的实验研究是资产阶级的学术研究，政治帽子大得吓人。陈立心里当然明白，这是姚文元不懂装懂，以极“左”面貌出现的一次丑恶表演。因而陈立凛然正气，据理力争，写了一篇反驳文章，刊登在《光明日报》上。于是，一场震惊我国教育界和心理学界的大辩论，就此爆发。特别是在“文革”期间，姚文元窃取高位，更想把自己的“辩论对手”拉到全国各地去游斗，此举虽在临出发前被突然取消，但陈立却已做好了准备，不惜“应命赴斗”。他的这种不畏强权、坚持真理的大无畏气概，至今还令他的同事们钦佩不已。新中国诞生50年来，他致力于我国心理学事业的研究和发展，取得了累累硕果。他不仅是我国工业心理学的创始人，也是智力理论和心理测验研究的先驱。
　　更值得一提的是，陈立还是我国科普宣传工作的开拓者。早在1945年，中国科学工作者协会在重庆成立时，他就是发起人之一。1948年，解放军南下渡江前夕，杭州市部分科技工作者为迎接解放，就以浙江大学为基地，成立中国科学工作者协会杭州分会，他又当选为理事长。1953年11月，全国科普协会组织访苏代表团时，他作为特邀代表随团出访。此外，他还长期担任浙江省科普作协的理事长。如果要统计一下他所写的科普文章，那真是数不胜数。他说：“我深信，科学成果不在群众中生根，它是不会繁荣的。我自诩一生是个宣传科普的积极分子，从‘五四’时期起直至今天。”
　　陈立教授思路清晰，精神矍铄，儿孙绕膝，其乐融融。他不但能生活自理，而且还能参加强度较大的体育锻炼。就在笔者去采访他的前一天，他还兴致勃勃地领着孙辈，到南屏游泳池去游了一个多钟点的仰泳、蛙泳。他说，乐观和有规律的生活，是他颐养天年、延年益寿的秘诀。展望21世纪，这位我国心理学前驱、科教界的前辈豪情满怀，衷心祝愿伟大祖国繁荣昌盛。
　　1952年陈立参加365bet下载手机版_Bets365_365速发登录入口，曾任浙江省人民委员会委员，全国政协委员，第四届浙江省政协副主席，二、三、五届365bet下载手机版_Bets365_365速发登录入口杭州分社主委，第一届365bet下载手机版_Bets365_365速发登录入口浙江省委会主委，名誉主委，365bet下载手机版_Bets365_365速发登录入口中央常委及参议委员会副主任等职。

　　本文摘编自《浙大统战五十年》　2001.3